约伯
主发怒撕裂我(十六1-17)
约伯因友人论点的新取向而不知所措。甚至连假装引导他回到正路上的话也聽不到了。他因完全被隔绝而感到孤单。人和上帝都令他失望,一起转过来针对他。他友人的敌对虽然令他伤心,而令他最痛心的是上帝的敌视。他迫切恳求上帝解释为甚么他要受这样对待,却一直得不到答複。因此正如他在第三章的悲叹之后,继之以七章、九章对上帝的攻击一样,约伯在十三、十四章发泄忧郁和悲观的情绪之后,便重新对残忍而又不顾念人的上天猛攻,这篇言论非常无礼,且涨溢至下一篇言论。
但这次新的出击,與他第一回合发动的攻击有 重要的不同点。随 與时俱增的恐慌,出现了與时俱增的信心。约伯没有忘记,在正视他的暴君的脸庞后面,他偶然瞥见一个较公义、较慈悲的神聖脸孔。甚至在他的疏離中,瞥见善良的上帝是懷 期待、苦心回过头来折腾他。现在抗议與信靠之间有了平衡,这使人想起那些伟大的哀歌诗篇所成就的奇妙的平衡(例如,请参诗廿二篇、四十二至四十三、一○二篇)。约伯不管他的友人,更不管上帝,继续从灵裡的疯狂中,慢慢爬出来,进入属灵的清醒中了。
(一)
正如第六章的情形,约伯答複以利法的话语,是带 讥讽来攻击三个朋友。仿佛他已意识到他们会聽从他的劝告。关于这点,第六章裡,他是错了,但在这裡,他发现到了;因为比勒达和琐法在他们下次发言中不外是仿效以利法对恶人的身败名裂恶意的描述。那么他的受苦是他犯罪的结果吗?他们这样说是何等轻易﹗甚至不必问明他真正的品格。他们的教义直接了当地指出他是邪恶的。
约伯继续想象他们对调位置的情形。他大可以同样扮演『安慰人,反叫人愁烦』的角色。他也可以像以利法一样,从智慧书抽出任何数量的传统句子,然后编结在一起。或者他可以像他们所有人一样(我们幾乎见到他们在背景中扮鬼脸),默默摇头反对约伯所领受的。但他寧可希望(5节)尝试那真正能鼓励人的方法,或用言语,或保持缄默(这一节的下半句应译作『……或者同情心会抑製我的口』)。
(二)
不论如何,约伯暂时不对朋友说话,而突然想起比他们地位高得多的一位敌人。第六节他还谈及要讲出来,又说要保持缄默,可是他现在不再关心他们若处于他的位置和他处于他们的位置,他会怎样與他们打交道,而关心他怎样與上帝打交道。他诉苦或恳求的话,並他表示谴责的缄默(在我们解释他的言论时,应给这些留下更多余地么?)都不曾使上帝移动丝毫。在他痛苦的现实中,他得不到解脱。因为上帝见他已无可救药。没有甚么人的安慰留给他,而他憔悴的形體显然表明他得罪上天,並丧失从天上而来的安慰了。或者似乎如此。
就在这关头,约伯语无伦次。第七节标準修订本译作『上帝』之处,希伯来原文只作『他』;在第二句标準修订本的『他(译按︰和合本未译出)』,希伯来原文作『你』(thou)。第八节那个『他(译按︰和合本未译出)』,在希伯来原文也是『你』。然后在九节的那个『他(译按︰和合本译作「主」)』和十节的那个『他们』(不是如标準修订本的『众人』)以后,在十一节才初次提到上帝的名字。约伯只看到他周围的一切暴行並憎恨──上帝一马当先,还有在 鼓动下众人的暴行並憎恨;而他言语的偏狂已到失控的地步。
第九节,约伯的『仇敌』是野兽,把他撕裂。第十节,假见证人向他施压、打他,並诋毁他。十一节,上帝把他交给恶人和不敬虔人的手中。十二节,上帝是一位有超人力量的摔跤手, 突然把他举起来,又再把他摔下去。然后约伯成了上帝的箭靶子,而且(在13节)上帝还叫 的弓箭手来射他,使他的身體裂开。最后在十四节,上帝围困他,击破他的防御,像一个战士在争战最激烈时向约伯猛冲。在这些不绝的控诉和攻击下,约伯穿 举哀的麻衣,双眼因哭泣而红肿,眼皮上有死亡的阴影。
然而他无辜,没犯任何过错,他的祷告一次又一次这样告诉上帝。这简单的事实,和他认定自己没有犯任何罪的信念,都可被认为可能证明约伯受 残酷的懷疑和虐待,这一切淘空了约伯一切理性和感觉的世界。约伯在十七节说的话,类似以赛亚书五十三章九节关于主的受苦仆人的用语,必属巧合(受苦可能有一種代别人受苦的目的,这概念在约伯记中从未出现过),但它令这无法忍受的情景更为尖锐深刻,是我们(纵然不是这卷书最初的读者)可以迅速體会到的。然而我们决不可把这種相似的地方带进我们的解释中。在约伯看来,他的受苦是毫无意义的。他已看见他的朋友开始时承认他的善良,结果又指控他有各種败壞。上帝也──不,尤其是上帝──必定知道他是无辜的;然而 一直精心安排这严酷的考验,仿佛他是在刑罚所有罪人中最罪大恶極的人一样。约伯確信,只要他能到达上帝那裡,他们之间的误解(因为那是已有的情形)就会得以澄清,他便会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但──最残忍的伤害是──法官无处可觅。他所渴望那唯一的一位能给他裁决者却太忙于追捕他了,没空坐上法官席,在那裡他必会放弃偏见,用公正不阿的眼光看约伯的案件。
这一切思想,都包含在约伯宣称自己无罪的吶喊中,他正準备作突然的改变,这是这卷书中最具特色的一段。
(三)
约伯在这一次和随后的发言中,就在绝望與希望这两種極端情绪之间摆荡之际,恶梦也许是描写他的最佳字眼。究竟哪一種情绪较强?幾乎无法確定。是绝望吗?因为这两篇言论都以沮丧的语调结束。是希望吗?因为两篇都包含较光明的远象,而且这些远象的火焰是如此炽烈,决不可能被周围的黑暗掩盖。我倾向于第二種见解;但它是十分侥幸的脱险。因此霍斯(Dermot Cox)可以指出这些言论『显示心思迷失了方位,徘徊于绝望與希望之间,但绝望占優势。希望只用来作为提高绝望的一種戏剧方法。』他可能是对的。这卷书已搏得赞誉,历代以来它从许多智慧且富于思想的注释家引出了许多精彩绝伦的相反解释,而且没有一段比我们正在探讨的约伯记这豐盛且达于高潮的一段更真实的了。所以它叫我们应该谦卑而行。没有人比在我们面前这位坐在炉灰中的不幸者对上帝的奥秘有更深的洞悉,而且我们庆幸,能从旁聽到他所说的那些无法表达的忧伤與期望的话语。――《每日研经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