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卷書以哈巴谷懇切地禱告作開始。他所關心的是自己的事,但是當他用言語表達他特別關心的事時,立即証明那些他所關心的,也是任何有思想的人都關注的。他的禱告以一系列問題的形式向上帝陳明︰這是一種無明顯答案的問題,而且只能最后把它們交給上帝。這些問題的內容,使禱告具有哀歌的特征。一方面,哈巴谷是向上帝提出問題;另一面,他因為看不出上帝世界的性質有甚么意義,而感到失望。
在文字用詞上,哈巴谷的禱告有一種強烈的個人形式;而這禱告所依據的哀歌模式,也具有這種特色。整本書的結構,都是以上帝的回應跟隨在人類的問題之后而寫成,暗示它們本來是深深地植根于個人的宗教經歷。到底這種經歷是在聖殿中得到的,或是在先知正式的事奉過程中得到的,或者是從他自己私人的生活片段中產生的,我們無法肯定知道。但是最后寫下來的與上帝的對話,使這曾經是私人的,現在成為公開了。讀者正像以往一樣,能夠聽到那種向上帝發出的絕望對話。而且當先知開頭的問題,在我們的心中敲擊 親切的樂弦時,我們開始體會到哈巴谷書歷久常新的適切性。
先知開頭的問題,發表了在人類和宗教經驗中的兩方面基本困難︰
(一)上帝好象不答應禱告。哈巴谷現在禱告特別的話,顯示了先知長期所作的祈求,但至今沒有明顯的回應。先前的和沒有答複的禱告,無疑部分是個人的,但主要是代表國家和社會的。哈巴谷非常留意在他的國家之內和國家以外的暴力;他也覺察到他所處身的社會特有的邪惡暴力。所以他祈求幫助和解救,既為了他自己,也為他的同胞。但是他的禱告,看來毫無答應,像甚么事也沒有發生一樣。他求幫助,但看不出上帝垂聽;他祈求從暴力下得到解放,但是上帝並沒有行動。所以現在他為禱告本身而禱告,暗示式地向這位他所懇求的上帝的能力提出疑問。當上帝沒有明顯垂聽時,他還要禱告多久?或者,當上帝方面似乎並無意作出行動時,為何還要繼續禱告?
因此哈巴谷所關心的,部分關系到禱告如此不見效果,而部分關系到上帝的缺乏行動。那些他所祈求的事項都本應是上帝所關心的,先知其實期待上帝會在當日邪惡的社會中作出行動,而無須由他這一方作任何祈求。然而沒有發生任何效果,禱告似乎只是欺哄內心的活動,上帝看來無心理會。
這樣,雖然這是許多人寧愿不出聲質疑的困難,但是哈巴谷書就以這種信徒在宗教經歷中的共同困難為開始。聖經看來充滿了暗示我們只需要祈求的應許,然后上帝將會垂聽禱告。但是理論和實際在經驗中脫了節︰看來很多時候我們禱告但並無回答。並且當我們為從邪惡和強暴中獲得解放而禱告時,這看來十分清楚是符合上帝旨意的,因此沒有回答更加令人難以理解。而且有很多人甚至沉默無言,不就這類事情向上帝提出問題。難道問及上帝的能力,不是有點膽大包天嗎?難道暗示上帝關于禱告的應許無效,不是有點無禮嗎?
然而,哈巴谷是一個正直和勇敢的人。他的正直就在于他真正因上帝的靜默不語和不采取行動而困惑。他的勇氣就在于他毫不遲疑來到上帝面前,提出他的問題︰『為甚么?』而讀者就被邀請去參與先知于本書一開始的詢問;我們可以帶 類似的問題,用哈巴谷的話去表達它們,希望回應先知的也照樣可以回應我們。為甚么上帝經常好象並不回應人類的禱告?
(二)上帝好象並不控製人類的邪惡。先知當時的世界被邪惡與強暴、毀壞與爭 所熬損。罪惡的存在不是先知的問題,但是它的不受約束是難以理解的。在選民的國家中,作惡的人要被律法約製;人類的天性傾向于不義,必須藉 合法地建立起的公義力量加以控製。然而有一些事情基本上是出了問題的,因為律法的力量是松懈的,而公義看來永不會克勝(4節)。先知再一次提出問題︰『為甚么?』為甚么不義的壞人大大超過公義的呢?為甚么秉行公義在人類社會的運作中,這樣快便敗壞了呢?
哈巴谷的問題在他國家的特定狀況下,是格外尖銳的。藉 上帝賜下的律法,和上帝規定的公義體系,本可指望一個社會適當地發揮功用。但是,這問題並不單由古代的以色列所發出。在我們現代的世界,大多數國家也有很好的法律體製和根據公義的準則作出功能的。但實際通常是另外一回事︰法律和秩序很少受尊重,而且看起來,古往今來,強暴和不義幾乎成為大多數人類社會的基本特征。為甚么呢?為甚么公義和公平在人類社會中不能處于上風呢?為甚么人類的創造者,天地之主允許事情變成那樣呢?這也是先知帶到上帝面前禱告的問題的一部分;他不但尋求在知識上解決他的問題,而且尋求律法和公義回到他生活的國家中。
有些人說,哈巴谷書標志 在以色列中一種思索的開始。先知被神學和人類的經驗,兩者之間的矛盾所困擾。但書中並不提供哲學家所謂的純理論的推想。相反,這種推想來自一種要使信仰和日常生活相符的堅定信心。本書的價值就在于繼續分享及建立共同的信心︰它公開地提出一種任何有思想和信仰的人必會問及的問題。而且至今這卷書包含的回答,雖然它們以先知所處的時代和地區的特殊語言來表達,然而它們卻可以指出不限于其當下背景的答案。
上帝第一次的回應(一5-11)
哈巴谷在他開始禱告的話中,已經向上帝提出一些問題,對這些問題他極之希望得到回答。雖然對于上帝的回應是否真正解答了先知的質詢,尚有所保留,但是上帝現在是回應了 的先知,並提供一種回答。這幾節包含的一段講話,其中有兩個要點︰一點是事實上上帝正要采取行動;另一點是關于那個 要用來作出行動的國家。那個答案乍看起來卻並不是很適合回答這個問題。
講話一開始帶 一種邀請︰『觀看』(5節);雖然這段話描述先知要尋找的是甚么,但含意是他不久就會親眼看見發生了甚么。的確,上帝所描述的事件,已經在進行之中。現在先知明白,正在發生的事是上帝的一種行動,而不是歷史的偶然事件。而我們也清楚得知這個把當代歷史視為上帝的行動的思想概念,將會令先知相當驚訝;事實上,起初他必然感到難以置信﹗
接 敘述一種出現在人類歷史舞台上的新的超級力量──新巴比倫帝國(Neo-Babylonian Empire),她擁有強大的軍隊,並且有擴張的野心。經文稱這個鄰國作迦勒底(6節),也就是在南巴比倫的一些部落,他們曾經在公元前六二七年控製這個國家,策畫這個國家回歸,並使之從亞述人的控製下得自由。這個新興強大的巴比倫吞並和摧毀亞設(主前六一四年)及尼尼微(主前六一二年)這兩座大城,最后在迦基米施的戰 中(主前六○五年)打垮了埃及人。在這種帝國複興進程中的某個階段,哈巴谷從上帝那裡得到記在這幾節中的信息。雖然他確實知道某些發生在當時世界的大事是甚么,現在他清楚知道這些重大的歷史事件是上帝行動的一部分。
巴比倫軍隊的勢力和強盛,在有力的詩歌裡表達出來(6-11節)。他們的軍隊能極迅速地行動,且行軍時殘酷無人道,毫無憐憫和顧惜之心。強暴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恐怖的氣氛像激震波一般在他們進迫前彌漫 ,但他們自己毫不懼怕敵人,所以他們的力量是驚人的。屹立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的大堡壘,對他們並不造成威脅;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攻陷堡壘,然后繼續進行他們帝國主義的擴張,接受下一個挑戰。強暴已成為巴比倫人的神,他們為了它而生活,並向它敬拜。這就是上帝向先知講話的內容;對于煩擾哈巴谷的神學問題,這全然不是一種神學上的回應講詞。雖然這還未足夠去除掉先知心裡的煩亂,但是這對哈巴谷提供了答案的主要元素。
(一)上帝回應先知的禱告。刺激哈巴谷開始抱怨的部分原因,是上帝看來好象沒有垂聽他的禱告。但是 直接地回答了這個質詢的禱告;雖然先知暫時不能完全理解上帝回答的內容,但他並沒有與上帝隔絕。這樣,在問及上帝為何看來沒有垂聽禱告時,哈巴谷的勇氣是沒有錯發的;這是允許的,他的確有責任去提出這樣的問題,因為先知早些時候的禱告曾是誠心的禱告。
在禱告的態度和行動方面,哈巴谷作出了一種有限度的典范。他為他國家的可怕現狀禱告,但是他的禱告似乎沒有收效。不過表面上的失敗並沒有使他靜默下來,也沒有令他懷疑上帝。相反地,它引起一個要待解決的問題,而其答案只能從他所禱告的上帝得到。所以哈巴谷提問,要求一個答複,而上帝終于回應了。
(二)上帝在工作,雖然 的行動可能並不明顯。哈巴谷禱告的重點,是地區性的,屬于他國家內部的邪惡和事端;對于這些地區性的問題,他無法察驗出從上帝而來的地區性回應。但是上帝對哈巴谷所講的話指出,先知的視野不夠廣闊。事實上如果哈巴谷有眼睛察看的話,看來散漫的上帝其實正在工作。遠在巴比倫,將要改變人類歷史進程的事件正在發生;它們不是偶然的事件,也不僅是一個國家的孤立事件。將范圍放大來看,它們乃是上帝介入人類歷史的一部分,這種介入最后將影響到先知的國家。
哈巴谷所能清楚理解的是太有限了。他相信上帝甚么也不作;在實際上,他簡直不能看見上帝在做 甚么工作。他錯誤地假定上帝不采取行動,只是因為他看不見任何行動的記號。甚至在他聽見上帝的講話,這些話的含意必定也難以捉摸。真是難于相信,像這樣相距甚遠的事件,和像迦勒底這樣的外邦人,怎么能是上帝計畫的一部分呢?然而給先知的信息是清楚的︰他以為上帝不在工作是錯誤的。如果他用眼睛去細看的話,上帝是在行動 。
(三)上帝回應禱告可能和人所期望的完全不同。哈巴谷直接的問題是關于他自己的國家,也是關于成為其生活特征的邪惡和暴力的問題。而他向上帝提出他的問題的措辭,是預先假設這些問題的回應是地區性的。幾乎毫無意識地,他預計到他想要得到的是甚么樣的答案;因此,當他獲得真正的答案時,是毫無心理準備的。他真的難以明白那些發生在他自己國家中的事情,但他沒有足夠靈活地想到,其解決辦法竟然在外邦的和鄰近的國家中找到。
哈巴谷的禱告和上帝的回應,再一次教導我們一些關于禱告的基本性質。對于提出的問題真誠地希望得到答案,這是屬乎人性及自然的。但是我們也預定了所要的是甚么答案。我們察看問題的方法有限,所以我們能夠對這種答案作出的假定也有限。而且由于我們對最初問題的了解是如此有限,我們便無可能對那無法預料的答案范圍作出期望。對于這種困難的第一部分,是沒有簡單的答案的;也就是說,我們確不能夠看見更大的全貌。我們的希望,只能是靈活地和智慧地去了解上帝對禱告的回應。倘若上帝以一種初看起來不能理解的方式回應禱告,也許根本就是沒有充分地表達問題。
哈巴谷的爭辯(一12-二1)
先知大大地因他開始時所提問題的答案而煩擾。他了解上帝回應的基本內容,但他不能很容易地以此和他的神學概念配合起來。他已經有了一套他認為上帝應該怎樣去行動的思想,但是上帝所暗示即將來臨的行動,和他預先假定的不相符。換句話說,哈巴谷已經發現上帝對他開始所問的問題所作出的回應,所引起的困難比所解答的問題更多。所以現在新的問題必須給予解決,而先知的處理方式必須仔細謹慎。他並非要暗示上帝的『神學』是不健全的﹗而且如果哈巴谷對自己是誠實的,他必須承認上帝所說的看來和他所知道的上帝不一致。因此他小心地進行 爭辯;在某種意義上,他的目的是去改變上帝的心意,去改變上帝以前表明的方向。但是他不能這樣粗率地用語言來表達,所以他開始以那些看起來十分穩固的的神學基礎展開辯論。
哈巴谷以一種推理的方式對上帝的本性提出問題,並且他作出他自己的回應,從古詩歌中和希伯來人的信仰傳統中引出這種答案。上帝是從亙古而有的, 是那聖者(12節)。上帝的確可以命定讓一個外邦的國家作審判的工具,並且因為 百姓的罪惡,而用這種工具責罰他們。但是對哈巴谷來說,上帝的基本特性使他在理解上產生極嚴重的困難。上帝基本的特性是, 必定不能容忍罪惡和錯誤的行為,並且允許它不受約束地泛濫﹗因此, 怎么能容許巴比倫像持有通行証般采取行動,去壓迫選民而不理呢?(13節)這是基本的問題。假定希伯來人是惡的,但巴比倫人肯定更加壞。使用一個外來的極端邪惡的國家,去懲罰一個只是較為不善良的國家,看來既不一致,在道德上也不完整。
然后,先知把他的爭論進行到底,在十四至十七節進一步的暗喻中,到了夸張的地步,他說他的同胞好象海中的魚;他們隨便地游泳,但毫無方向的意識,因為看來上帝就是那樣造他們的。在另外一方面,巴比倫帝國好象漁船的船長。他用 和網,把倒霉的魚捕獲到他的船上,並為他所捕獲的大魚小魚而高興。他的魚網變成他的神;它提供他所需的一切,而可憐的那些被他捕捉的魚,是無法拒抗他的權勢。這個暗喻由先知用一個問題作結論,難道漁夫繼續倒空他的網直到永遠嗎?那些把別的國家僅僅當作魚來捕捉的人,愿望無休止地得到滿足,對于這樣無憐憫心的捕魚國家,難道上帝對他們永不控製嗎?
先知作了一個很好的爭辯,雖然正如辯論時常會出現的情況一樣,事實變得少許有點模糊。在哈巴谷開始與上帝對話時,他曾經對他自己百姓的罪惡和缺點,和那些滲透在他的國家中的暴力,十分清楚。但是當他覺察到『迦勒底』將作為上帝審判的工具時,先知改變了他的初衷。他的同胞是邪惡的,但是巴比倫更壞,所以現在他描繪希伯來人好象軟弱無助的魚,而那個外邦的國家好象漁夫。隱存在所有辯詞后面的,是先知對一個嚴重問題的觀念。他沒有忘記他的同胞是邪惡的,但是他不能接受他們要在比他們更壞的人民手中受審判。所以雖然他同意需要審判,但他試圖改變上帝心目中的審判的樣式,在這樣做的時候,他幾乎要為他最近曾經譴責過的同胞洗脫罪名﹗
先知與上帝對話時,一直保持 他的正直,雖然現在他已進入危險的地步。對于上帝的審判工具而引致的正確憂慮,如果不小心,就會使他盲目地繼續要求審判。他幾乎到達一個程度要說︰『最好不要審判,這比用我們更壞的人去審判好些﹗』但他這樣就失去了審判的意義。上帝審判的公義,是不在于所用的工具,而首先在于導致引起審判的罪惡行為。如果一個凶殺犯被處以死刑,針對他所執行的公義,並不依賴施刑者道德上的正直﹗死刑執行者的罪惡,是另一個問題,須另行判斷。對話繼續進行時,哈巴谷將會對此更加清楚。
哈巴谷誠實地進行爭辯,其危險是在于使他無視于他開始時所立下的基礎。他談到強暴和邪惡,以及沒有對之采取行動(一2-3);現在這些作惡的人好象海中的魚,無目標也沒有受到管轄(14節)。人對罪惡的責任感,已被一種對人的天性的觀點所替代;這觀點指出人類僅僅是不能對他們自己的行動負責的受造物。哈巴谷被自己薄弱的爭辯所說服,並且冒 失去真理的危險。
這一段以哈巴谷站在守望台,並且等待從上帝來的下一個回應,作為本段的結束(二1)。他講話時帶 一種滿意自己的論據而產生的滿足。他好象是對上帝說︰『現在我與你爭辯﹗看你怎樣應付?』盡管先知是誠實及正當的,對于認識上帝,他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每日研經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