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哲學有真偽。哲學和科學不同。照史賓塞(H. Spencer)的說法,科學為部分的系統知識,而哲學則為整全的系統知識。宇宙萬象,絕不是獨立的,不是單獨為其本身而存在,而乃超越其本身,和整個宇宙及其他事物,有息息相通,不可分離的關系,並且須照創造宇宙萬物之造物主的旨意而存在。以是哲學家的任務,和科學家不同,當追溯宇宙萬物之根源和目的──那便是創造萬有的上帝。故真正的哲學,又必是基督教哲學,乃是以上帝為起點;而宇宙萬事,乃是以上帝為依歸的整體。因為萬物都是本于他,倚靠他,歸于他(羅一一36)。
于此,可知哲學真偽之判別,乃是決定于其起點與立場。古希臘物理學家,阿基米德(Archimedes,c. 250B. C.)嘗說︰「只要給我一個立場,我便能移轉乾坤。」(“Give me a fixed point, and I will move the earth.”)語雲︰「一失足成千古恨」。人類最大的悲劇,乃在始祖一念之差,隨從了魔鬼的哲學,以為摘取分別善惡樹的果子,便能「如上帝」,「有智慧」(創三4-6)。這乃是非基督教「內在哲學」 ( Immanent Philosophy)的根源。而基督教哲學的起點,乃在我們敬畏上帝的心靈深處。經雲︰「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認識至聖者,便是聰明。」(箴九10)「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箴四23)我們和神的關系──敬愛他,還是悖逆他,乃是決于一心。始祖的犯罪,人類的墮落,乃在違犯上帝的誡命,相信魔鬼的宣傳;而我們得救重生,亦端賴聖靈使人心意更新,使人心轉離悖逆上帝的道路,皈向基督,與神和好,與神性有分。人心不能中立,它若悖逆不信,便不能重生更新。我們若不決心皈依救主,作新的被揀選的族類,屬上帝的子民,必沉淪于舊的滅亡的世界。故基督教哲學的起點,乃在一個悔改皈依,而重生更新的心。唯有這個心,才能接受上帝在基督裡的啟示。反之,非基督教的「 內在哲學」的起點,乃是在一個背道不信的心,它乃無分于神性,無分于基督,對于上帝的啟示,福音的真道,蔑視厭棄,深閉固拒;而唯「神化自我」,在被造物中找尋安息,自我陶醉。「他們雖然知道上帝,卻不當作上帝榮耀他,也不感謝他。他們的思念變為虛妄,無知的心就昏暗了。自稱為聰明,反成了愚拙。」(羅一21一22)非基督教哲學,雖有各種不同的學派;但它們都是建立在歪曲的宇宙觀上,神化被造的現象,甚至否認宇宙和上帝的關系;以是根本不能認識造化的本源,窺測真理的整全。他們的起點,既不在上帝和基督;他們的目標,乃在求人的榮耀和主權。特別自文藝複興運動,和啟蒙運動以后,他們迷信理性,謂人乃有其「無限之完全性」(Infinite Perfectibility);又複崇拜科學,以為人定勝天,可以主宰世界。此種離神背道的思想,遂使人類文化,成為無根之木,「瓶中之花」,降及今日,遂呈沒落解體,分崩離折之險象,複使人類面臨空前未有之危機。此非吾人之苛論,即非基督教的學者,如十八世紀的盧梭(Jean Jacques Rousseau),早已有先見之明,為文痛詆。甚至一生反對宗教,迷信科學的簫伯納(Bernard Shaw),亦承認科學破產,正在導演人類自殺的悲劇。
夫本立而道生;失諸毫厘,謬以千裡。非基督教的「內在哲學」之起點與立場,既在人而不在神;不信「敬畏耶和華,是智慧(哲學)的開端」;自不能超越凡俗的境界。它要自立「人極」,以「人為萬事的尺度」;它所從人找到的亮光,不是真光,乃是假光,自不能對宇宙人生問題,作正確究極的解答;它妄想「神化被造物」,卻不能認識造物主。由是可見「內在哲學」和基督教哲學,起點既各不同,本質亦複異趣,兩者根本沒有妥協合流的餘地。征諸史實,自來所有這種妥協合流的企圖,非但無益,而且有害。例如,在初期教會,便有游斯丁(Justin Martyr),想和斯多噶派(Stoics)妥協;后來俄利根(Origen)、居伯良(Cyprian)又想和新柏拉圖派調和。到了中世紀時代,這種合流的企圖,益趨強化,經院學派,想謀天啟和人智的調和,要用哲學的理論,証明教會的信仰和人間的悟性,並不沖突,這乃助長了后來人文主義的氣焰。到了改教運動,始把基督教哲學和「內在哲學」的界線,加以劃分。前者乃本諸神的啟示,以聖道為圭臬;后者乃出自人的經驗,以理性為權威;二者不能有妥協的可能。馬丁路德,乃襲渥肯(William Occam)之說,僅就「自然」(Nature)與「恩典」(Grace),理性與信仰,加以判別,尚未徹底。? [爾文則強調主耶穌有統馭萬事的權能,他的旨意,乃掌管人類全面的生活與思想;複以聖經為神的道,人類科學思想,當完全以聖經為基準,這才奠定了基督教哲學的根基。不幸,到了笛卡兒──所謂近代哲學之父,他乃崇尚理性,菲薄神學;力排傳統的舊說,謂一切學問,起自懷疑;真正知識,須從自我理性中求之;人乃主權者,須擺脫神學思想的束縛。以后號稱新神學鼻祖的施萊馬赫(Friedrich Ernst Daniel Schleiermacher)又想証明真正科學哲學的道理,可與基督教神學和真正宗教,互相協調,並行不悖。但結果他那一套牽強附會的理論,卻遭到當時德國學者一致的攻擊。一方面,正統派神學家攻擊施氏妄以哲學取代基督教的真理。一方面,哲學家也譏諷他既不忠于哲學,也不忠于他的宗教。甚至敬仰他的史脫勞司氏(D. F. Strauss),也攻擊施氏,說他初則把哲學出賣給神學,繼則把神學出賣給哲學。可惜今之新派學者,不知引為鑒戒,仍蹈施氏覆轍,且複變本加厲,自喪信守,自毀立場,不惜使基督聖道和凡俗宗教哲學乃至異端邪說相妥協,美其名曰適應時代的需要。